当、当、当几声传来,相国寺新正的霜钟响彻云霄,在都城开封上空沉闷地回响。雄浑洪亮的钟声震醒了冷双成,她极快地低下头匍匐在地,应道:“是,公子。”
秋叶微微弯腰,伸出手抓住了冷双成黑发。他像是拔苗一样地提起冷双成,墨如点漆的双眸对着她的眼睛:“相国钟声为证,明年此时,刚好一年。”
冷双成不敢挣扎,只是抿着唇直视着他。透过那双深幽冷冽的眸子,她能看得见自己左右支绌的倒影。
沉默之间,秋叶冷冷地松了手,面目如冰转身离去。他的脚步不急不缓,轻忽无声,让处于后方的冷双成心里暗自惊心:以后跟着他要小心了,这人走路是不出一丝风声的。
冷双成站直了身子,顺手抚了抚发疼的头皮,盯着秋叶的背影,也沉默地随后跟去。
隋堤之上盛植杨柳,叠翠成行,风吹柳絮,腾起似烟。冬末春初之际,乍寒还暖,淡淡的柳絮轻舞在莹白如玉的雪花中,仿佛半含烟雾半含愁,景致格外妩媚。
秋叶袖袍飘飘一路前行,修长隽永的身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汴水河畔,如同修罗临世惊艳绝伦。冷双成一路无语地跟在他身后,突然想起了如夫人的那句话:他雪白的衫子在风中翩飞,容颜冷漠,似那画中走出的雅致仙人……”
冷双成垂下眼,心中如同流过潺潺雪瀑,闪耀着丝丝见底的冰凉。
银光公子焦急地在十三间楼外踱来踱去,不时地抬头看看东水门外。
此条街道已经被庄王封锁,长长寂静的街道内只听得见钟声的回荡。在相国霜钟嗡嗡响遏的声音完全消失后,远远地从隋堤上走来两个人影。
银光惊喜地迎上前,恭声唤道:“公子。”目光再转到身后一个瘦削人影时,脸色微怔。
冷双成仅着一身细棉长衣,黑发略为凌乱,面色平静地立于两人两丈开外,见到银光转过疑惑的脸庞,从容一笑。
银光不禁抬手回礼。秋叶冷冷地瞥了冷双成一眼,对银光说:“先回叶府,光交代清楚他应该注意的事宜。”
银光不解,仍然注视着面前的人影:“这位公子是……”
秋叶转向冷双成,邪恶一笑:“不是公子,是初一。”
话语刚落,冷双成仍旧沉稳地立于阴影中,面朝银光微微一笑。银光呆立,面目上带着许久不散的讶然之色,待至回神询问时,只看见了公子漠然前行的背影,他连忙急身赶上。冷双成默然从树影中走出来,仍是落于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