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轻轻嘘一声,便桶立刻端到跟前。有一段时间,这曾经是他最热衷的一个游戏,喉咙里,嘴巴里,不停地弄出些响声来,乐此不疲。看到随侍太监忙得顾此失彼,乱作一团,那正是他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不管盛夏还是寒冬,天不亮就被从梦中叫醒,从没一次自己睡醒。只缘先生排着队要向他灌输帝王之术,唯恐他将来不能统领天下。有人告诉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尽管他一百个不愿,便也忍气吞声,不再怨怼。
然而就在他刚刚适应,一切忽又变了。正如来得那么突然,去得也那么突然。有时候甚至连一个招呼也不打,说变就变,直如黄梅雨季老天爷的脸。
每天下课之后,他都必须去一趟大内便殿,那是皇上的常居之所。皇上要求他每天下课之后要去报到,而他本人一般总是先在那等候。其实也就是一成不变的例行公事,皇上总是问他几句功课,然后不无爱抚地摸摸他的小手或者小脑袋,给几块他最喜欢吃的糕点,末了就看着他一溜欢蹦而去。
忽然有一天下课了,习惯往便殿跑,却被两个大内侍卫突然挡住,随侍太监慌忙过来,二话没说,抓起他就直往宫外奔。那架势,都把他吓得哭了。
“你以为你还是皇子,你现在又是皇侄子了,没有宣召,再不能随便见驾……”
本来他是那么充实,天下万物无一不是美好,就在那一刻,他开始绝望了。
他不再需要一个人上课,也不再有一大堆先生围着,而是毫无征兆地并送到到了太常寺下的宗室子弟学馆,乱哄哄的大书房里。那些同堂的宗室子弟,不管大小,只要会说话的都敢嘲笑他。这些人曾经充满羡慕嫉妒恨,然又对他畏如寒蝉,连一个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现在却都是个个肆无忌惮。黄粱一场空欢喜,这已经是他所记得最为客气的一句话了。等于从天上一下被甩到了地上,他竟没有因之而发疯,真的是已经便宜了这个世道。
只缘皇上有了自己的儿子,曾经只跟太子之位一步之差的他又被打回原地。对他来说,可不是原封不动,原来那些曾经以粗暴的手段塞进他胸膛的东西,已经与他血肉相溶,然而又在倏忽之间被同样粗暴的手段统统剥离了。
临川有一道名菜,叫做鲤鱼跳龙门。他尝过,这道菜本身也没什么特别的美味,所图仅是那种祥瑞之征。他见过厨下宰杀那种鲤鱼,先从鱼屎眼上剪个小口,然后硬把两根手指挤进去,一阵搅动,然后连血带污,一下就把所有的内脏生生地拽出来。接着再用浸湿的布巾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