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夫妇及子女,宣张谤言诋毁主母,触犯家规当处交移官牙发卖之罚。”兰庭这句话硬是把彭夫人“摁牢”在了座椅里,脸上有如突然被糊了一层锅灰,黑气几乎吞噬了她今日精心描画的妆容。
罗成家的肥胖的身躯也是重重一颤,翻起浮肿的眼皮露出一双死鱼眼,紧跟着就是一连声的喊冤,她实在有一把嘹亮的嗓门儿,回荡在内堂里震得老太太眉毛都系成了个死结,求助一般的看着她仍旧神色平静的长孙——论是怎么处罚,好歹先让这婆子闭嘴,听多了噪音晚上可得做噩梦,睡得不好影响气色不说,指不定脸上还要多添几条皱纹,这可是媳妇一再提醒的养颜最大禁忌。
兰庭没有读出老太太的心声,但也实在嫌弃罗成家的大嗓门太过聒躁,没让她尽情发挥演技,开口道:“冤枉?我已经察明了那几个私底下津津乐道,暗自议论大奶奶妒悍不能容人的仆妇,她们都能指证谣言正是从一家人口中散发,包括了今日和柔是被逼入绝境服毒自尽一桩,和柔刚才一再申明她并没有诋毁主母,也没有反驳她的陈供,难道要我唤来诸多人证与当场对质,才肯认罪?”
罗成家的一下就被噎住了巨嗓,死鱼眼睛转而冲着彭夫人,但她收到的,却只是警告的眼神。
彭夫人是不想拉她上岸了!
罗成家的这才意识到危险——交官牙发卖,诋谤主家的罪名可是要被写进身契里的,哪家权贵还愿意接手因罪被逐的仆婢?莫说她两个如花似玉一般的女儿,就连两个儿媳恐怕都只能沦落到烟花巷,其余人也只有去做苦役,这还让人怎么活?他们一家可都是太师府的家生奴,罗成熬了这些年,好容易才谋得买办处的管事一职,那可是个油水丰沛的差使,且能带携着两个儿子今后也能在买办处当差,眼看着一家人虽说为奴为婢,却有望混入奴婢阶层的头号人物,日后真要是大闺女得了幸,大有希望求得主家恩典放了良籍靠着积蓄自立门户!
多么前程似锦的生活,却一下子被打入地狱,这让罗成家的怎么能接受?
这个时候仆妇完全没办法再权衡利害,她只想到千万不能陷入被官牙发卖的境地,她早已习惯了只在主家面前奉承讨好靠着发号施令就能生计的管事特权,养成满身的肥肉多走步路都觉辛苦,哪里还受得了去做苦役?
若能求得宽赦,就算保不住现时地位,哪怕是被发配到底下庄子里,有儿子儿媳操忙,至少她今后还能免受劳苦。
罗成家的现在所有的盘算,都只限于两害相权取其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