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暮烟四起,瞑色苍茫。
奔流不息的江水之上,有一只轻舟沿江顺流而下。
船后梢上有炊烟升起,渔娘正就着灰拌泥垒的锅灶准备饭食,炝锅煸炒的烟火气混合着一股浓郁的豆香弥漫于舟中。
「好香!船家炒的什么菜?」船篷中忽有一个声音响起。
问话之人乃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白衫文士,剑眉高鼻、目光炯炯,言谈举止间颇有几分气度。
操舟的船夫探进头来,朝白衫文士笑道:「是我那婆娘炒的蚕豆,客官若是不急着上岸歇息,我便教她盛些来,就是船上的酒不大好,怕您喝不惯。」
白衫文士笑着摆摆手:「这就不必了,多谢船家好意!不知咱们离着宿头还有多远?」
见他拒绝,船夫也不多客气,回答道:「再有片刻就到郧乡县曲阿镇的码头了,这是附近最大的集镇,来往客商极多,有上好的客栈可以安歇。等待会儿靠岸了,小人再来唤几位客官上岸。」
「有劳了!」
白衫文士含笑点头,若不经意地将目光瞥向了自己的斜对面。
那是靠近船头的角落里,一个玄青锦袍、银带黑靴的少年正闭目静坐。
白衫文士从一上船就注意到了这个不太寻常的少年,倒不是因为对方在如此年纪就独自一人、背刀远行,毕竟江湖上的少年刀客多如过江之鲫,实在常见得很,而是对方的衣着无论用料、剪裁都颇具匠心,虽说乍看之下并无什么特异之处,细瞧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能穿得上的。
尤其他自负眼光毒辣,竟瞧不出对方腰间那条银带是个什么材质。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白衫文士越看越觉少年的气度迥非凡俗,虽只是静坐一隅,望之却如苍松劲柏、高标独绝。
他心中暗自猜测着对方的来历,才要移开目光,冷不防那少年的双眼霍然睁开,眸光灿灿、凛冽如刀,直直戳进了他的心间。
好在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头看向了船尾方向。
几乎同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猛地从船尾钻了进来,跌跌撞撞地抢到白衫文士身边,脸上布满了惊惶之色。
见他这幅模样,白衫文士登时脸色一沉,低声呵斥道:「跑什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那小厮兀自惊魂未定,顺了顺气才道:「老爷,我瞧见水怪了!」
闻听此言,白衫文士脸上便有怒气浮现,低喝道:「什么水怪!你这厮胡言乱语个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