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回城。 马车碾着晨曦悠悠前行,车轮滚动的骨碌声透过帘子传入池棠耳中,催人入睡。 她的病还没好透,一早起来精神了片刻,被马车一晃,很快就困倦了。 也怪这马车太舒适…… 池棠懒懒地往画屏怀里一靠,阖上双眸,满足地轻叹一声。 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在吴郡,在爹爹身边,一直都是过的这样堪比神仙的日子。 她虽自幼丧母,却有一个最好的爹爹。 他才动天下,曾写出万金难求的行书,也曾弹奏艳惊御座的琴曲;曾文章风流,引得京中纸贵,也曾伴驾秋猎,一箭双雕得赐锦裘。 不过这些池棠都没见过,只是听别人艳羡神往地提起。 她见到的爹爹,会握着她的手写下她人生中第一个字,会不厌其烦指点她弹琴的指法,会每日下衙回来陪她吃饭,会亲自挑选过问她每一季的衣裳。 甚至连她现在坐的马车,也是爹爹亲自画图、亲自督造,既舒适又好看,她第一次乘坐这辆马车赴宴的时候,别人家小姑娘都羡慕哭了。 后来她去京城也是坐的这辆马车。 只是到了京城后,她因为要守孝,用不上马车,就充作池府公用了。 在吴郡,她是池太守的独女,可以有许多专属的东西;但是在京城,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再没有什么是只属于她的。 甚至她期盼了三年的夫君,也不独属于她一人…… 池棠越想越心酸,索性坐起,掀了帘子往外看。 一般男子骑马护送女眷时,多是走在前面,但池长庭却习惯走在右侧,因为池棠习惯坐在马车内的右侧,只要她掀起帘子,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骑着一匹足有她一人高的枣红大马,身姿俊挺,曦光温柔洒落,好看得不像话。 “闷了?”他转过头,唇角含笑,“再一刻钟就到了。” 池棠笑着“嗯”了一声,将车帘挂起,趴在窗边,痴痴望着池长庭。 马车还在,吴郡还在,爹爹也还在! 真好! 池长庭摇头失笑:“今天不怕晒了?等会儿日头可就起来了!” 池棠娇娇道:“那爹爹过来点,替我挡着日头。” 池长庭无奈地笑了笑,拉了拉缰绳,正要朝她靠过来,目光忽然定住—— 池棠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行人马正从北面不疾不徐驶来。 马车三辆,随行六人,既朴素,也普通。 “爹爹认识?”池棠收回目光问道。 池长庭也只是多看了一眼而已,此时已经催马到了车窗边,语气随意地答道:“不认识。” 池棠没有怀疑,随口道:“他们好像也是要进城……是外乡人吧?”仆从的装扮跟本地的略有差异。 池长庭“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应该是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