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赵盈对杜知邑的信任,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安营扎寨三日后,连赵乃明都不得不佩服起杜知邑睁眼说瞎话的功力——
赵澈身上多处被砸伤,但用闵广护的话来说那都不是什么致命要紧的伤处,皮肉伤而已。
只是赵澈身份尊贵,才显得格外要紧。
私下无人时闵广护到他二人面前去回话,赵乃明再三逼问,他才说了句非常中肯的话——那些伤势放在平头百姓身上,压根儿就不值一提。
要命的只有赵澈的腿伤。
可是三天过去,闵广护也已经把赵澈的腿伤给稳定了下来。
至少在第二天时赵澈就退了热,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连吃药都不用人强给他灌下去。
而之所以说杜知邑这扯谎糊弄人的功力实在深厚,要说到前一天的事了——
彼时赵澈自昏昏沉沉中转醒,人尚不知是否全然清醒,总之他原本就未见得有多透亮的那双眼,瞧着四下的人或是物时全是灰蒙蒙的阴沉。
人醒了,伺候的人紧着就回了赵乃明,杜知邑自是跟着一块儿入的帅帐去见。
腿伤了,赵澈似知道,似不知道。
总之赵乃明和杜知邑二人进门转身过屏风,入眼所见就是赵澈身上的被褥被掀开的情形。
那显然是他自己干的,底下伺候的小太监才不敢这样怠慢他。
赵乃明一时沉默,连一向巧舌如簧的杜知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赵澈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的左腿上,沉默不语,无人知他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过去,赵乃明不动声色拿手肘撞了杜知邑一把,杜知邑心下无奈,又不动声色上前了小半步。
只他还没开口,赵澈冷不丁问道:“我的腿,是废了吗?”
这哪里像是十二岁的孩子。
他过分沉静,也过问稳得住。
这种话别说是问出口,就是在心头上过一遍,也是锥心刺骨的痛。
可偏偏赵澈就这么问了,冷静到冷漠,叫人不寒而栗。
帐中的小火炉上架着个薰笼,火星滋滋作响,一下下的都打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胆子小一些的小太监瑟缩着肩膀越发往后退,恨不得退离到帐外去。
赵澈冷漠的眸瞥来,竟也不知他究竟是在看谁。
又或是透着这屋中所站之人,看向的,本就另有其人。
赵乃明心头微沉,下意识去看杜知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