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一带连日阴雨绵绵,其间还夹杂下过三两场雪,不大,可天寒地冻,山体积雪,连官道上都是白茫茫一片。
这是钦差自福州启程后的第十四天,路却越发不好走了。
赵乃明吩咐下去车驾缓行,若实在不成,原地驻扎也是可以的。
禁军随行的卫队长是在军中历练过的,此地多山,山势虽都不高,可两侧耸立出三五百米的山体,将一条官道夹于其中,地势勉强可称上一句险峻。
倘或是行军打仗,这样的地形地势是绝对不合适军队驻扎的。
故而接到命令之后愣怔在原地,暂且没动。
他心下犹豫,乃是因一贯听从安排吩咐办事的人,心下有了狐疑之处,也不知该不该开口,或是该怎么样开口。
从前他不会这样是因为徐照统领禁军,没什么值得底下人质疑的地方。
可赵乃明一行不同——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无论赵乃明还是赵澈,哪怕是看似四处游历,十分有经验的杜知邑,也都是花瓶一般的空架子,就算不该称之为纨绔,那也不是什么有行军经验的人。
赵乃明才要把车身旁软帘落下,眼角余光瞥见卫队长脸上的为难之色,手上动作一顿:“有什么问题?”
卫队长抿唇,抬头匆匆看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掖着手回他:“此处地势不适宜驻扎,连日阴雨绵绵,这一带的山体多泥土碎石,山顶还有滚石,若是土质松软,被雨水冲刷之后滚石滑落,容易出事的。”
就如玉安观那般。
那是不幸中的万幸,没砸着人,只毁了道观几间精舍还有后山下的菜园子。
但这官道上,真要是滚石滑落埋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赵乃明却似根本没听进去,神色漠然应了一句知道了,就垂下了软帘。
卫队长愣在那里。
这算什么意思?
杜知邑是陪着赵乃明同乘一车的,二人面对面坐着,当中摆着一张白玉棋盘。
他手里的白子握紧之后,拳头在车厢内壁上敲了两下。
车外卫队长声音果然又起,他才笑着吩咐:“你既有心,做好防范就是了,此地不适宜驻扎停留,难道冒雨前行就一定安全吗?你去吧。”
脚步声也是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才响起。
杜知邑不免失笑:“脾气还挺犟。”
赵乃明执黑子再落:“其实他说的是对的。”
这不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