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睛,觉得眼睛又干又涩,就像回不去的过去。又觉得奇怪,床上的女人如此陌生——她除了是冯妙莲的身子,其他的都不是。
再也不是昔日青梅竹马的那个美好温柔的女孩。
甚至可以说她是这天下最最坦率的一个阴谋家——大言不惭地,总是提前把自己的阴谋放到阳光下,说出来——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想伪装,你看得惯就看,看不惯就走,处死我也罢,赶走也罢,都无所谓。
整个人,整个灵魂,都是无所谓的状态。
要伤害一个人,只能挑选他最在意的——可是,对于他根本不在意的事情,你完全无法伤害。
她甚至不再具有什么弱点和死穴——家族都不顾念——那是冯妙芝应该考虑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拓跋宏认为,现在的冯妙莲就是这么一个人,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地位也罢名誉也罢,她自身的形象也罢,甚至她的生命……她都不在意,也不想去伪装什么——她在他面前,坦率得就像没有任何秘密一般。
一个人如果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那么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出来的?
就连爱情也没有了——那是一颗逐渐在游离的心,甚至连他本人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爱情在一步步地死去,消亡。
那是比决定杀不杀高美人更大的痛苦,拓跋宏头疼如裂,但觉一切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根本就无法把握了。
那是困惑中的一段冷战的岁月。
高美人早就预感到了这样的凶险,几次求见皇帝,用尽了一切办法,但是拓跋宏没有见她。
在几日后的朝会上,拓跋宏来了一次鲜卑贵族早年议事最常见的奴隶民主制:举手表决是否废黜“立子杀母”这一制度。
赞同者,理由很充分:无非是陛下以仁孝治国,岂能再遵循野蛮残忍的法则?洛阳都敢来,还不敢饶恕一个女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