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犹不及,苏世贤并没有托大。不是施施然等着陶灼华登门,而是依然命小厮前去请她来说话。
这一次并没有叫苏世贤久等,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陶灼华便披着件秋香色绘绣唐草纹的披风,带着娟娘与茯苓二人,悄然走进了他的院中。
上弦月弯弯如钩,轻轻巧巧挂上天边。整个夜空寂静安然,似绸布般缓缓铺沉。树下的藤桌上已然摆下茶水点心,显然是主人有意做一番深谈。
陶灼华以目示意,娟娘与茯苓两个安顿了她后,便随着苏世贤的小厮一起退到院子外头,只留下这一对父女相对而坐。
夜风拂过,吹动陶灼华身上的披风逶迤若水,那上头忍冬、荷花、牡丹、兰草交织的唐草纹细腻清晰,如月色下的浮光簌簌而动,越发显得小女孩刻意的镇静下有着别样的惊惶。
苏世贤抬手斟茶,将陶灼华面前的杯子注满,往她面前推了一推。
陶灼华将热茶捧在手中却并不喝,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月色下她青绸发丝映衬脸侧,越发显肌肤赛雪,透着别样的苍白。
她表情有些凝重,握着杯盏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偏着头小声问道:“大人,您不要吞吞吐吐,我舅舅一家究竟怎么了?”
只要有软肋,就不怕这熊孩子不上钩。一想到她在青州府对自己的桀骜不驯,还有失之交臂的《富春山居图》,苏世贤心里便一阵一阵的疼。
如今虽然得意,面上却露出少许沉痛之色,苏世贤故意悲伤地说道:“还记得早先你舅父写给你的信么?嘱咐你安心等待是真,却是因为与你相见无期,故意叫你安心。其实他们早便到了京中,不过都被瑞安拘在长公主府,只怕你日后不受她挟制,才想出这个法子。”
苏世贤侃侃而谈,越说嘴下越顺溜,将一派谎言精工织补,编成弥天大谎。他低沉地说道:“父亲从京城动身去青州府时,长公主派的人也同时动身,打听得你舅父他们并不在家中,立时便奔了京州拿人。”
依着苏世贤的说法,当时京州码头已被封锁,陶超然一家并没有出海,而是早被长公主扣在京里,为的便是怕陶灼华日后不受操纵,先多了些挟制。
陶超然那封信便是无奈而书,既是为着家人安危,又是怕陶灼华在长公主手上吃苦,才劝她安心听话。
陶灼华听得一片鄙夷。她压下心间的讥诮,故意做出满脸疑惑,迟疑地问道:“灼华此去大阮,不过替苏梓琴为质。自己的生死尚在别人掌间,又如何能替长公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