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心酸的眼泪往往顺着脸颊滑落,一点一点漉湿青绿色的蕙草长枕。对母亲有多心痛,就对那个住在京城的男人有多痛恨。
昔年随他入京,陶灼华亦曾想过要替母亲讨回公道,奈何以她蝼蚁之力终归无法撼动长公主这棵大树,最后有着陶家人被她握在手中,反而陪上自己的余生,更换得何子岑为她倾国倾城。
时光倥偬,她重回十岁青葱年少,势必要辗动命运不一样的转轮。
手捧着陶婉如的骨灰,陶灼华默默陪伴母亲最后一程,她在心底祝颂母亲一路走好,保佑自己和舅舅一家都能幸福安康。
伊人已然香消玉殒,如枝头繁花一朵,虽然零落成泥,也有香如故。
陶灼华将母亲的骨灰分做两份,准备一半洒入洋溪湖畔的碧水之中,另一半则葬在云门山涧那片曾经梨花如雪的树林间。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有许多夏夜的记忆,便是与娘亲与舅舅一家人在洋溪湖畔泛舟。穿过那一座青竹曲桥,岸边便是易安居士曾经隐居的顺和楼。
陶婉如蕙质兰心,每每行舟此处,她便会低声吟咏这首《如梦令》,声音里带着无限的伤感与回味。
曾经为了爱飞蛾扑火的女子,纵然恨得决绝,却依然斩不断那一缕情思。
能抹杀与苏世贤所有的过往,陶婉如依然放不下两人初遇的那片梨林,还有洋溪湖畔的山水风光。
经年之后,陶灼华隐居洋溪湖畔,才从母亲留在木屋里的札记发现了端倪。
陶婉如与苏世贤两情相悦之时,那负心男子曾多次带她到这里游玩,两人谈古论今,在洋溪湖畔泛舟,亦曾惊起满湖鸥鹭,羡煞池中鸳鸯。
芳心只共丝争乱,苏世贤抛妻弃女,陶婉如的一颗少女心纵然被他片片践踏,碎成一地泥泞,依然不曾悔恨当年的初遇。
红颜易老,美人迟暮。陶婉如等不来负心男子的忏悔,唯有饮恨在陶府旧居,本该大好的花信年纪,却在十年间郁郁终老。
两处地方都是陶婉如的最爱,札记里头不曾细写,想来那一片梨林也曾有过人面桃花的相遇,却都辜负了春风。
从洋溪湖东岸登舟,陶灼华又伴着母亲从西边靠岸。她怀抱骨灰,吩咐马车一路西行,直奔云门山麓。
娟娘瞧着白纱覆面的陶灼华泪眼朦胧,掩不住眉间的一抹轻愁,不由心疼得落泪,拿帕子盖住了泛红的眼圈,茯苓却已经抽抽搭搭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