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岱进去的时候他正披着外套坐在轮椅上,轮椅面窗。
“老陆,怎么下床了?”许岱想去扶他,可陆予江摇摇头推开他的手。
“让我这样坐一会儿吧,或许用不了多久,我连这样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话说得许岱心里也极其难受,趁机劝:“老陆,你也别这么悲观,现在肝病也不是什么绝症,你若是肯配合治疗,让连翘来医院做个配型,一旦她配型成功,二次移植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因为亲属肝体移植的排异性会下降很多……”
许岱讲完,见陆予江灰沉的脸上无动于衷,又追了一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可你们没人能明白我。”陆予江坐在轮椅上,轻轻将头又转向窗外。
窗外夕阳快落下去。
红光照在他虚白的脸上,他很用力地笑了笑,突然吟了一句诗:“瞑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老许,你知道瞑色的意思吗?”
瞑色即暮色。
夕阳下山,夜幕升起
。
许岱知道自己劝不过去,只能摇摇头,推门出去。
红光照射的病房内,陆予江独自坐在那里,慢慢摊开枯瘦的五指。
指中拢着一张纸,纸片发黄揉皱,浸了他多少岁月沉积的汗渍和沉思。
“予江,人言可畏。”
就为这一句,当年余缨孑然一身奔赴巴黎。
现在陆予江也为了这一句,抵死不肯让连翘去做这个配型检查。
“余缨,你怕这人言可畏,我便依着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
赵容那几天几乎每天都去医院,明眼人一看便知陆予江已经开始着手确定遗嘱的事。
媒体争相报道陆予江气数已尽的消息,思慕股票在那几天几乎天天跌停。
弋正清虽已经增发了思慕流通股,但无奈形势所逼,效果不大。
所有人都看得懂,思慕是陆家一手创建,如今余缨死了,弋扬离职了,如果连陆予江都不在了,那么陆家便只剩孤女遗孀,怎可撑得住思慕这片天下,所以有些小股东开始蠢蠢欲动,想趁着手头股票还值点钱的时候赶紧脱手出去,这倒给了杨钟庭更多机会。
杨钟庭那几日的心情特别好,请冯厉行吃饭。
吃饭的地点依旧是在禾田会,反正这地方已经成了杨钟庭的别院,他每周都要来这里睡上几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