佷山县,夷水。
乌云压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遮蔽了视线,远处的群山变得漆黑一片。
吕范站在船头,手紧紧抓住栏杆,看着卷着枯叶碎草的浑浊河水,浑身被大雨浇透,吸足了水的战袍不仅湿热,比披了铁甲还要沉重,也让吕范的心情更糟。
将士们大声呼喝着,忙着降帆、下锚,六对轮桨运轮如飞,击打得水花四溅,竭力保持着战船稳定,以免战船被洪水冲倒或者冲走。风声、雨声、水声、喊叫声,混在一起,根本无法分清。
吕范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是身在夷水,而是黄河。这和他之前的感觉截然不同,他从来没没想过风景如画的夷水眨眼间就变得和黄河一样狂暴,雨下了不到半个时辰,洪水就来了,原本士气高昂、整齐肃然的行军队列一下子被冲得乱七八糟,一片混乱。哪里还有半分精锐模样。
看到这一幕,吕范羞愧欲死。他觉得这是天子给他的教训,惩罚他军议时与朱桓争功的冲动。
“左将军,还是下船,往高处去吧。这只是第一波洪水,待会儿还会更大,船上不安全。”佷山尉张武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大声嚷道:“万一有大树冲下来,撞坏了船,就麻烦了。”
吕范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汹涌的河水。水面上已经有不少细树断枝,暂时还伤不了战船,只是刮擦得船腹沙沙作响。可若是有大树,那就不好说了。战船布满河面,有些已经被洪水冲歪,若是侧面被树木撞中,损伤难以避免。如果战船在这样的急流中破损进水,必然引起慌乱,增加伤亡。
“怎么会这样?”吕范有些狼狈,一边下令将士们登岸,一边问张武道。
张武没有急着回答,先将裤脚卷了起来,又将衣摆掖进腰带里。吕范这才发现,张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了战靴,光着两只脚板。
“我要脱吗?”吕范顾不上难看,指指脚上的战靴。
“不用。”张武喊道,伸手抓住吕范的腰带,又将吕范左将军的绶带缠在自己的手臂上。“将军,失礼了。你跟紧我,注意脚下。”
吕范会意,用力点头。张武一手拽着吕范,一手抬起额前,遮挡雨水,一步一步地踩上了跳板。水流很急,跳板摇摇晃晃,又被雨水淋湿,很滑。张武身体半蹲,走得虽慢,却极稳健。吕范紧紧抓住张武的肩膀,跟着他一步步上岸。
河水涨得很快,等吕范上岸时,跳板的末端已经被淹滑。吕范踩在齐膝深的水中,感觉到小腿被杂撞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