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路上的行程全由沈初安排,这个人看上去温温吞吞,行事却一点也不温吞,尤其是花钱从不手软。每到一处,吃穿用度都依最好的标准。云辞被他照顾得一百个满意,不止一次为自己挑沈初作陪同的英明决定而感动。
这一天晚上,我们来到清泉郡,宿在郡中最大的灵泉客栈。行路途中,偶闻此处的温泉闻名乡里,便临时改了路线。好在已到泗州境内,同楚州只隔了一条河。
这几日,人还未到扬州,便已有些疲顿不想朝前走,正好借这里的温泉养养精神。
泡完温泉,婳婳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我则趁着明月皎洁,清风徐徐,爬上屋顶,观朗月疏星。
不知何时身边悄然坐下一个人,回头看,是沈初。
听他唤了一声长梨,然后语调清浅地发问:“赏月?”
这些日子,旁边有人的时候,他唤我岫姑娘,没别人的时候,他唤我长梨。
我道:“晒月光。”
月光凉如水,照得大地一片白。
又好奇问他:“你怎么找上来了?”
他玩笑道:“掐指一算,有姑娘深夜不眠,孤身在屋顶晒月光,遂上来调戏,不知姑娘能否给在下一个调戏的机会?”
我大惊:“沈初你竟然学会开玩笑了!”
他挑起一边的眉:“不是玩笑。”
我抱膝看着他,道:“嗳,说正经的,我刚还在想,你每年都在千佛寺住上几个月,究竟是去做什么的?还有,我第一次见你,那些追杀你的人又是谁派去的?他们现在还在杀你吗?”
他看我一眼,问我:“想听?”
我点了点头,他淡笑着看了我一眼,又去看头顶的月亮,语调如水:“我的三个弟弟,每一个都想我早些死,好接替家中的产业。”
我的身形微颤,听他接着道:“少时体弱多病,每大病一场,父母便为我捐一座佛寺,楚州境内托我之福,至今已多了数十座宝刹。但,生病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他们以为我熬不过这个冬天,那么这个冬天,他们便会消停一些。我九岁那年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的病便没有好过。”他说到这里笑笑,“这些年,他们大约是见我还没死成,便有些按捺不住,连雇凶杀人这样低劣的手段,竟都拿到台面上来。好歹是同根兄弟,我每年到千佛寺,为他们上柱香,也算帮他们积些阴德。”
我默了默,轻声道:“其实,你只要将他们要的给他们,便能帮他们解脱,你自己也可以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