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这场瘟疫来得又急又凶,仿佛一个大浪打在了散漫的朝廷上,让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官员们霎时惊醒,然而他们心疼的不是别的,是自个儿的银子。
众所周知,蜀中水土丰沛,物产富饶,是仅次于王都的第二大州府,其繁华程度在南方乃是首屈一指,那一弯雍水围绕起的城郭甚是辽阔,里面广厦林立,车马如织,凡大街及坊巷俱无空置铺席,来往叫卖缕缕不绝,肤色黝黑的胡商、酥胸半露的舞姬以及挂着银铃沿湖滑行的戏舫,皆是这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涤尽红尘烟水,人间喧嚣。
这般情形之下自然引来许多人来此经商,世家也不例外,单王谢两家就投下了大笔银子购宅置铺,开展贸易,眼下瘟疫来袭,损失难以估测,所以在消息散开的第二天,朝议上就出现了各种有关治疫措施的奏本,党派之间也不打嘴架了,万众一心,空前绝后。
然而当今天子从进了金銮殿就闲闲地倚在龙头扶手上,只让大臣们轮流上奏,却不应答,仿佛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扳扳手指头就能解决。
岳廷见到楚桑淮这副德行,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此次疫病极为凶猛,不但传播速度快,死亡人数也在直线上升,若不尽快运送医官及药物过去恐怕要出大事,千年古都很可能就此毁于一旦,这一点楚桑淮不可能不明白,可他居然如此闲适,若不是早有应对之法便是在筹划什么毒计,须小心提防。
思及此,岳廷不着痕迹地看了楚惊澜一眼,他薄唇紧抿,从进殿至今都未说话,显然也在琢磨着什么事,而朝堂这边,以王谢为首的各个世家还在踊跃进言。
“启禀皇上,如今蜀中已经乱象频生,容不得再耽搁了,臣认为应当迅速从附近的衢、官、定三州调派人手过去,医者治病,军队固城护堤,力克疫病于蜀中,免教其他府州受灾。”
谢邈说完,谢氏庶族的谢思突然站出来道:“臣附议,为安民心,朝廷应派人前去蜀中坐镇,臣本欲自荐,奈何位分低微不足以担此重任,听闻王大人故地乃是蜀中,又身为两朝元老,若能亲自走这一遭,想必当地百姓都会感于皇恩浩荡,不敢再借灾生事。”
王坚听到此言立刻对他厉目而视。
两家的血案至今未破,三司处处受到压迫,已没人敢继续查下去,正因为这样,两家都认为是对方买通了关系才导致案件拖沓至今,背地里已经默认彼此是凶手了,所以朝堂内外斗得无休无止。
可谢思这一招着实令谢邈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