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雷雨断断续续,直到晚饭后才结束。下过雨的天气,阴压压的,又好似忽然从盛夏回到了春初,风一吹,还有些莫名的冷瑟。
七月半,鬼出仓。中元节将至,沈家老宅静悄悄的,但凡做过亏心事的,这会儿都尤其小心翼翼。一路沿着那高墙窄巷穿梭,只见姨娘们个个院门紧闭,门前挂着桃木梳儿铜板剑,都怕遇见那小黑窑里飘出的不干净。偶尔哪个丫头开半扇门叶子倒水,连那开门的声音也凄凄鸦鸦,好像附着甚么冤魂在上面。连门都不敢多开。
北院上房,秀芸着一身素净布衣,站在空荡荡的厅堂里,薄眼皮儿悄悄把众人打量。正中高座上,老太太盘着三寸金莲,手中一杆青烟袅袅;周遭几个丫头婆子红衣绿裤、或胖或瘦。那一张张死板板的白脸红唇,就好像冥铺里扎好的纸人儿,诡异又瑰丽,明明是大夏天,却看得人脊背发渗。
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只觉得腿发麻、烟瘾又犯,不由暗暗向男人翻了个白眼:还有完没完,到底肯不肯收了?不肯老娘就死给你看,肚子里那块肉你也甭想要了!
滴答滴答,屋檐下的落水声就好像催命一般。
沈砚邵却不敢先开口说话,只频频冲女人使着眼色:乖,乖呀……站直点,站直点……跪,跪呀……
听不清,个怂包!
秀芸就不知道是该站还是该跪了,只得搭着手腕对众人一福:“奴家秀芸,见过老太太和夫人。”
从来穿惯了包胸包臀,穿不惯这宽松的土布衣,不沾前、不贴后的,没着没落……就好像眼前这个靠不住的男人。心里头也有点慌张。
老太太不应,那暗影下青烟弥漫,看不清她细长的眼睛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
秀芸一直半屈着膝盖,不一会儿便有点麻。
李氏瞅着她微隆的小腹,记起儿子同自己所过的话,这女人一怀孕就爱吃酸,不由闷声道:“站直了说话吧,没人叫你老弯着。”
秀芸看了眼老太太,心里头暗骂她老不死,但还是乖静地站直了身子。
老太太下午在荣家吃了一肚子的奚落,末了小小姐又被那荣老太太强行扣住,心里头本来就不痛快。此刻瞅着女人和老三一副烟容疲倦的模样,自然怎么看怎么来气。
“我们砚邵……就是跟着你学会了吃烟膏?”老太太拖长了语气问。
楼月端着小食盘走过来:“老太太,这是鱼翅乌鸡,加了虫草,特地着厨房多煮了一个时辰。”
一盏琉璃碗勺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