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着,那片万里河山仿佛也逐一涌入脑海,南,北,高山,长河,灰蓝色的天空,明黄的土地……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下。四年了。在这边待得太久,他几乎快忘记故乡土地的颜色。
阮念初说了很多。云城的地理,环境,气候,特色小吃……能想到的,她几乎都拎出来说了一遍。她想,大概只有身处绝境的人才懂得,世上最振奋人心的事,无外乎两样。
一是幻想未来,二是回忆美好。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两人一个听,一个讲,时间仿佛有刹那静止。
回忆完云城,阮念初心情平复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些:“你呢。”
“什么。”
“你是哪儿的人。”
厉腾静了静,答道:“嶂北。”
这个地名,相当的陌生。加上阮念初地理奇差,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也没记起是哪儿。只好又问:“在北方?”
他嗯了声,闭上眼,语气漫不经心,“一小城市。和你们那儿没法儿比。”
阮念初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他,语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看来我猜得没错。厉腾,你果然是中国人。”
对方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挺晚了。睡你的觉。”
阮念初:“救我,帮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同胞?”
厉腾说:“算是。”
“那真得谢谢你啊,”她嗤了声,重新躺好,语气半开玩笑半带嘲讽,“善念尚存,良知未泯。”
厉腾也笑,语气淡淡的:“不客气。”
今晚的聊天,两人对话几十句,虽然不算多,但比起过去,已算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阮念初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这场难得和谐平静的聊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毕竟,这极有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于是她轻声说了句:“晚安。”
这次厉腾顿了一下,才回:“阮念初。”他手无意识摸到腰间的伞刀,“明天不管发生任何事,我要你听我的话,待在我身边。”
“……为什么?”
“我会保护你。”字里行间,波澜不惊,仿佛保护她在他看来,只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阮念初的睫毛有一瞬颤动。然后,她翻身背向他,闭眼,“我知道了。晚安。”
“晚安。”厉腾说。
上头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她当然不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头回跟一个女人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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