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上官婉儿不再年轻的身体,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一尘不染的竹席上,仿佛只是午后小憩,安然恬静。
安金藏跪落在上官婉儿身边,从他来到这里,还未曾像现在这样,哀痛得难以自持。所谓的怨与仇,在生死面前,如烟如尘。此刻在他面前的,是曾经的师长、爱人,曾经想要离开却终究舍不下的那个人,以为心死却依旧牵挂的那个人。
如今,她就这样躺在他的面前,终于不必他再纠结,再自责,再摇摆不定。
他没法责怪李隆基,上官婉儿必须死,才能终结自武皇晚年以来的混乱动荡,那些仰头望着安福门的子民,在翘首以盼着一个太平盛世的到来。
他只能无声地、默默地将上官婉儿抱起,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希冀着自己的心跳会让她苏醒过来,希冀着抱紧了她,自己此刻飘荡无依的心可以安定下来。
但是,无济于事。
越是抱得紧,他的心就越痛,痛得他七尺男儿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李隆基拉着仙瑶无声地离开了。
梨棠院中,空空荡荡,只剩下安金藏独自一人守着上官婉儿直到日落。
……
上官婉儿去世的消息传到了公主府,太平怔怔地坐在书房中很久,虽然这个结局早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了,但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她看着手上被上官婉儿亲手包扎的伤口,喃喃着:“你是怕你死了,他们盖棺定论毁你名节,所以才拜托我墓志铭的事……”
此时,侍者正好进来,对太平说:“公主,您的纱布该换了。”
侍者小心翼翼地解开原有的纱布,从里面轻飘飘落下一张小纸片。
太平眼尖,立刻从地上拾起,上面虽然是蝇头小字,却依稀可以看出是上官婉儿的字迹。
这字条估计是上官婉儿提前备着的,恰巧遇到太平受伤,悄悄包扎进了纱布之中。
当看清上面写的字之后,坚强如太平,双眼中也不由得蒙了一层水雾:“婉儿,你筹谋了一辈子,最后还不忘了我。”
……
阳光照在太极殿的飞檐上,又是一个王朝的早晨。
少帝李重茂怀着惴惴的心走到了龙椅前,也许在他心里,从没觉得这个位子是他自己的,更加令他惶恐不安的是,他的父亲,先帝的梓宫就在他的右前方摆着,仿佛还在窥视着他,监督着他。
就连群臣下跪行礼的动作都显得有气无力,丝毫没有敬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