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之侧,距慎刑司不远的雪池胡同,这里算是皇城内人迹较少的一处。
因在雪池胡同地下有六座冰窖,所以此处地气特别阴,即使夏日的正午,风中都夹杂着一丝清冷气息。
像这样的地方,多数都是分配给有品级的内监居住,冬天是难受了些,但夏季却很是消暑。
茂密绿荫下的一进小院,这是长春宫首领太监坚诚的住所,一个被宫杖打得皮开肉绽,几乎丢了半条命的人,此刻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趴在榻上奄奄一息,吊着半口气,无助的shēnyin,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这种想象附和正常情况,但屋内的实际情形却是不然。
明间放着一缸碎冰块,坚诚正趴在藤屉春凳上,手执一把茶壶,悠闲地哼着小曲,身旁的矮几上还摆着一碟冰镇西瓜,其样子好不逍遥。
院门“吱呀”的被推开,吓得坚诚连忙将茶壶往矮几上一搁,又哎哟连天的shēnyin起来。
“行了,皇后娘娘可让内教习给你用最好的药,这都治了三天,坚公公还装成要死不活的模样,戏是不是有些太过。”伴着一声冷笑,金铃踏入小院,手中还拿着一包东西。
坚诚是受了五十宫杖,但情况并不想流言传的那么严重,佩兰早打点过慎刑司,偷偷给坚诚垫了护甲,至于所为的血肉模糊,不过是打完后往腿部淋的鸡血。
而这出戏一演,在甯馨看来,坚诚就是个忠心不二的奴才,且宫里用人新不如旧,遂让内教习好好医治,无论多名贵的药,宫里不便领取就到外面买,花销全从富察府支用。
“原来是金铃姑姑。”坚诚松了口气,谨慎地向外张望了一下,才笑问道:“怎好意思劳动你过来,若是被人看到了可不好。”
“贵妃娘娘命我去冰窖去些梅花香冰,顺路过来看看你。”金铃将手中那包东西放到矮几上,领情坐下,又不冷不热地说:“知道你吃了苦头,贵妃娘娘原还想着亲自来探你,但如今你已不是储秀宫的人,有些事总得避忌。可话又说回来,你毕竟是帮娘娘办事才挨了打,所以娘娘特地寻来同仁堂的天泽化瘀膏,还有一百两银子,作为给你补身所用。”
“这可怎么使得,之前娘娘已经安排了一切,眼下还厚脸皮得赏赐,真是折煞奴才了。”坚诚难掩心中雀跃,伸手摸了摸那个小包,虽说被罚扣一年俸禄,但皇后那边补了养病银给他,眼下贵妃又添上一份,整整一百五十两,比他去年掏空心思捞得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