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黄羊书院来了个不述之客,须发皆白,红光满面,手拄藜杖,走在山路之上步履如风,身后的随从背着行囊吃力地追着他。沿路的学子或者游客见到老先生,纷纷立足行礼,老者含笑点头。
今日依旧座无虚席,苏先生开讲《修身正心》,老者悄然地站在人群之后静听着。等苏先生讲完之后,老者插言问道:“方才听先生言,夫子以四科施教,德行、言语、政事、文学,首重德育,先正其心,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然先贤亦有云: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敢问先生,是修身正心在前还是格物致知在前?”
苏子明闻言而喜,他最喜与人辩论,何况这老者提问搔到他的痒处,当即拱手示意道:“这位老先生,不妨请上前来,你我辩驳一番。”
坐在一侧的邓浩南看到举步而来的老者,赶紧起身施礼道:“不想范夫子亲临,此次黄羊讲学必然载于史册。”
能称夫子的人不多,能让邓山长尊称夫子的人更不多,众人交头接耳地猜测老爷子的来历,邓山长高声宣布道:”这位老先生是范炎中范夫子。”
读书人谁不知道范先生的大名,祥庆五年状元,太子待讲、侍读,泽昌书院山长,国子监博士、司业、祭酒,教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江安义,士林中的泰斗人物。算起来老人已是七十有二的年纪,但声如洪钟,目光炯炯,看上去精神抖擞,身体矍铄。
包括苏子明在内,众人无不恭敬地弯下腰行礼道:“见过范夫子。”
十多年的田园生活让范炎中脾气变得温润如玉,谦和地冲众人拱了拱手,范炎中温和地笑道:“老朽隐居山林日久,静极思动,恰巧收到安义的来信,提及黄羊讲学,老朽便厚着脸皮来凑凑热闹。一来会会老友,看看弟子,二来顺道卖弄一下文章。”
众人哄然而笑,范夫子要卖弄文章,就是当今天子也得恭恭敬敬地听着,我等何其幸也,能逢此盛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不少人翻出笔墨,准备记录下范夫子的一言一行,将来写本回忆录传于子孙。
得知老者是范炎中后,苏子明先行怯了,息了争辩之心。范炎中笑道:“学问不辩不明,书院向来提倡‘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你我皆出自泽昌书院,辨论无分高下,讲清道理才是。”
苏子明恭身受教,收敛起刚才授学时的狂放,面对众学子放声言道:“格物,乃穷究事物的原理,致知,是不断地丰富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