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父亲,那个粗鲁的、沉默寡言的、力大无穷的农夫,拎着一坛酒徘徊在这一切之外,只等着他们闹完,然后把他抱走。
他不会给自己安慰或者解释,从来都这样,他只能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擦干自己眼泪,跟他回家。
后来七八岁的时候,他哭都不敢哭了,他跟着父亲种地打猎,下水捕鱼,上山狩猎,他父亲把猎刀给他,让他给野猪割喉放血,他看着父亲徒手剥开猎物的皮……
十岁那年,当他们再次把他围在‘神坛’中的时候,他拿出自己藏在香桌下的沉重斧头,劈开了供神位的香桌,打翻了‘神坛’,踩灭那些蜡烛,挥着斧头冲出了人群。
他们惊恐地大喊大叫,说他被恶鬼附了身,他就真跟一个恶魔似的,举着斧头追着他们跑,吓得他们魂飞魄散四处逃窜。
然后他看到,在乱如鸟兽散的人群之外,他的父亲捧着一坛酒坐在草垛上,看着他,不慌不忙,就像看了一场笑话似的,与他对视,然后忍俊不禁,最后哈哈大笑。
他也笑起来,把沉重的斧头架在单薄的肩上,向他父亲走去。
他父亲把酒坛掷了出去,砸向那起火的‘神坛’。
他们站在那里,看着火苗蹿起,旁观这场人间闹剧……
他一直都觉得,他的父亲就是一个旁观者,他从不多说什么,不管什么,他冷眼看着这世间的热闹与兴衰,他不参与,就像看戏的人,他把人间当笑话,而他自己也是人间的笑话之一。
……
笑声,闹声,叫声,都离他远去了。
时间开始褪色,深远的记忆随着铁锹铲起的坟头土而落尘,深埋。
再没有人,隔着乱哄哄的人群,与他相视而笑。
屋子里,只有炭火荜拨声,渐渐地,也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可是,他还是感觉,太静了。
……
正月十二日,华大夫又来顾家,给顾青玄诊过,确认他的病情不会再恶化了,向顾家人叮嘱接下来他需要静养一个月,不能再受刺激,否则后果他也不能保证。
这几天华大夫花了很大气力才把顾青玄拉出鬼门关,的确没有他在唐之乾面前表现得那么轻易,他也承认,后续还有很大风险,不能确定的变化有很多。
顾青玄的生命脆弱如薄纸,日夜受病痛折磨的他骨瘦如柴,形同枯槁。
可,他还是活了下来。
他可以感受到生命的回归……
这些日子,江弦歌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