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片刻,裘光景的视线,落在檀木床上仍然陷入深眠不醒的傅谨遇身上。
眼眸紧闭,呼吸绵浅,与之前明显毫无异样,却只是感觉哪里不太对。
本该有些苍白的脸色,却似乎红润了许多,更有种焕然一新的即视感。
裘光景注视他许久,傅谨遇依然毫无反应。
耳边传来药壶煮沸升腾的声响,裘光景这才收回目光,转身迈步往帘幕走去,抬眼,便见一道黑影站在帘幕前,一动不动,毫无声响。
裘光景一愣。
杵着拐杖,罗爷爷对着裘光景和蔼一笑,眯起的眼睛,闪烁着祥和慈爱的光彩。
裘光景关掉火炉,拿起棉布裹紧手柄,将药壶提了起来,壶口对准小碗,小心地将药倒入碗内。
深褐色的混浊液体散发着苦涩呛鼻的中药味,弥漫飘散着雾气。
放下药壶,裘光景望向紧闭的帘幕,犹豫片刻还是掀开走了进去。
罗爷爷坐在小凳上,双手杵着拐杖,老人家有些老花眼,眯起了眼才能看清床上男子的模样。
罗爷爷湿润泪光,闪烁的眼眶里是深深的愧疚与悔恨。
裘光景一言不发倚靠在墙边,降低了存在感,尽量不影响罗爷爷的思褚。
傅谨遇平躺于床上,精致的面孔散发着儒雅的气质,眼眸紧闭,面色平静。
多年不见,傅谨遇气势不减当年,静如书生,动如疯子,罗爷爷目不转睛的凝视许久,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筹备已久的话,始终无法说出口,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罗爷爷,如果实在不想说,那就别勉强。”
察觉出罗爷爷的难以决择与犹豫,裘光景顿了顿,还是善意提醒,罗爷爷却是摇了摇头,目光依然停留在傅谨遇身上。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沧桑略带嘶哑的声音满是忏悔之色,罗爷爷有意宣泄什么,迟疑许久,终才陷入当年的场景中喃喃自语诉起曾经的往事来,“原以为……原以为,能撑到他醒过来的那一天,看来是没办法了……老天爷注定要让我带着愧疚进棺材里,死也不能瞑目。”
让傅谨遇身中多发子弹的罪魁祸首,是罗爷爷。
当时混战,枪林弹雨硝烟四起,傅谨遇在头冲锋陷阵,最终寡不敌众,傅谨遇号令众人撤退,罗爷爷那时年轻,不懂世故,为了赢取战功,横冲直撞。
傅谨遇是为救他而身中子弹的,战火硝烟,傅谨遇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