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高云阔,天气渐冷,桂花簌簌香。
小可怜流浪到象山县的时候,身上长了疥疮,头上生了癞,饿得只剩了一层皮。她哆哆嗦嗦地,趴在墙边,踮着脚摘桂花吃。
那桂花是从一户富贵人家的墙内伸出来的。
正在院子里观赏桂花的小姐看见一树桂花被摇秃了,尖叫起来。护院探头一看,见是个小乞丐,就放了狗去咬。
小可怜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街上的人群里。
幸而街上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人格外地多,狗吠人叫了半天,小可怜总算甩掉了狗。
许多穿着好衣衫的人里,被挤进来一个小乞丐,人们纷纷避让。她被推来搡去了半天,才勉强立住脚,听到身边的人都在说:“......刘三姐......混账......”
什么刘三姐?是黄奶妈嘴里经常念叨的那个吗?
里面又隐隐有歌声传来。
小可怜从大人们的腿和腿之间钻过去,挤到了最前边。
这里是刑场。
刑场里,有一个头发蓬乱、浑身肮脏的女人被绑着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一盘雪白的馒头,她看也不看,却昂着头在断断续续唱歌。
坐在刑场上面的人反复地,大声地,严厉地喝问什么,那个女人却依旧只是唱歌。
气氛十分紧张。
“这是什么人?”小可怜听见自己身边一个好人家的小男孩悄悄问自己年迈的祖母。
“就是她挑唆人,烧了我们家的仓库。带人撕毁了你叔叔家的租契。”祖母这么回答。
别人也都说是坏人。
小可怜没听懂这个女人在唱什么,只看到了馒头。
她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几步,却扑通一声,是那个小男孩作弄她,她跌在了地上,竟然咕噜噜滚到了刑场里。
两边看守的人是彪形大汉,看到一个癞皮狗似的小乞丐擅闯法场,就抬脚要踢她。踢得她咕噜噜滚。
小男孩笑了,说:“奶奶,她滚得比我的球圆。”
刑场的地上有一层长年累月积下的血污。小可怜身上染满血痕,她晕头转向地爬起来,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待人踢,就自己望着馒头又跌倒了。
在这一片肃杀里,冒出这么一个滑稽的小玩意,那些围在法场边的人们——大多是穿绸的,人人脸上都带了一丝笑。看守的人似乎也觉得有趣。想要再踢一脚。
只有那个女人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