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差不多,越是缺啥就越是看重啥,朱氏叫人说嘴过,就把女人的贞洁和生儿子这两样事情看得很重。当初家里穷成那样,她把宋好年的钱财搜刮得一干二净,也没忘了叫宋好年三媒六证,正经娶百合去做媳妇。百合成亲后她隔些日子便要催闺女生儿子,没别的原因,就是为着在她心里,女人生下儿
子才能叫别人高看一眼。
如今一听二妞做下这样事情,哪里了得?朱氏又气又痛,痛心她好好的二妞叫人骗去身子,往后嫁不得人家收不到彩礼,若是非要嫁人,怕是只有她老家深山里那些个老光棍才肯娶。
她先前可是想把迎春嫁到镇上,这下打算破灭,她心口直发疼,既心疼闺女,也心疼钱财。
也气二妞不晓得自爱,女人家最要紧的就是名声,若是名声坏了,将来还能有啥前程?
几下里情绪夹攻,朱氏不由跺脚痛骂:“她咋不吊死?吊死就好哩!”
若是迎春吊死,她的一张老脸自然保住,还可同柳忠家讨要钱财,就是柳府的老爷晓得,说不得也得出几两银子的烧埋费。
乡下地方未嫁的姑娘算夭折,入不得祖坟,只消寻一个僻静处点下穴去,一口薄棺下葬便是父母有心,连半贯钱都花不到,剩下的岂不是都可攒下来给青松?
李篾匠不晓得老婆子心里转着这心思,他心软,先前虽为迎春不肯照看自己有几分别扭,这会子一想迎春往日的能干,活泼泼一个闺女送到镇上竟叫人白白糟蹋,他就心疼得不行。
听见朱氏满嘴胡话,李篾匠忍不住道:“你胡说些啥子!我闺女人在就好,我不嫌她,往后我养她!”
朱氏一愣,随即破口大骂:“那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不比你晓得疼她?你拿啥子养她,吃谁的喝谁的,往后青松娶不到媳妇咋办?”
她满心全是为青松考虑,当初迎春还能给家里赚钱时,她最疼迎春,如今疼的却是百合跟腊梅,迎春在她眼里就是个不能赚钱,反而要赔钱的破烂货色。
李篾匠一辈子没同谁红过脸,忍气道:“我去镇上看二妞去,你去不去?”
“我咋不去?”朱氏也不是全然不关心迎春,“你还瘸着哩,不留神滚进沟里咋办?二妞个死丫头,我得好好教训教训她去,半辈子老脸都给她丢尽哩!”
老两口毕竟上了年纪,李篾匠头年摔伤,至今走路离不开拐棍,朱氏身子骨也不算很强健,收拾好屋子锁好门,两个人在山路上拐了半日,才满头大汗地到镇上,直奔百合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