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还活着,我为你们弹琴舞剑,折四季‘花’卉,祭清茶美酒;若和你们一样化为枯骨,更好。又可以一处踏雪赏梅,游山玩水了……小时候我们随父皇祭祖,总觉得那些死去的先人距离我们很远,很远……可你看,一转眼,已经那么近!四年前,我和泓祭别询哥哥;如今,我祭送弘;再不了多久,或许……”
她顿口没有说下去,将一叠叠的纸钱烧起,曼声念道:“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待月池台空逝水,荫‘花’楼阁漫斜晖;登临不惜更沾衣……”
剧儿听不清她先前的话语,如今这诗词却还听得清晰,偏一个字也不懂,便悄问小糖:“郡主念的什么经?撄”
小糖茫然,“是佛经吗?我怎么听着……那么想哭?偿”
剧儿侧耳静听,西子湖的风越水而来,萧萧吹过林木,伴着十一惋叹般的低‘吟’,明明并不出奇,却莫名有种摧肝裂胆般的伤心和绝望,不觉鼻中酸楚,竟滴下泪来。
正伤怀时,忽听一缕琴声破开萧萧风声,穿过深林密林,回‘荡’到她们耳边。
琴音并不高,低而平和,优雅里自有恬淡,若清夜无尘,与知音人携手对视,把酒言欢,一醉入梦。
醉里人生,梦里‘春’秋,已将多少琐碎的欢喜细细拢起,小心付予琴曲,由人缓缓品味。
‘春’梦虽短,愿以琴声相挽;秋云莫散,愿以妙曲相和。
梦中梦,身外身,处江南碧水,看闲鸥似我,于细雨流光中剖解初心,于杏‘花’天影里吹笛到天明……
一曲终了,万簌俱寂。
剧儿、小糖等‘侍’仆都已听得傻了,兀自立于原地,如痴如醉。
十一侧耳静听,‘唇’边有一抹笑意如水纹般漾开。她将快要熄灭的纸钱堆重新引燃,看纸钱烧得尽了,灰烬被风吹得四散飘泊,才侧头看向剧儿,“去瞧瞧宁献太子吧!”
剧儿等这才如梦初醒,却已失声道:“对,宁献太子……这……这是宁献太子的那支曲子!”
可那支叫作《醉生梦死》的琴曲,会弹的不只宋与询。
宋与询教会了十一,十一则教会了另外一个人。
宫变那一夜,大火烧了缀琼轩,也烧坏了太古遗音琴。虽被剧儿抢出,韩天遥修复,终究不复原来的音乐‘色’,遂被十一嫌弃,最后被韩天遥砸毁于南屏山。从此后,十一再也不曾弹琴。当年琼华园中的那曲《醉生梦死》遂成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