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那位陈平安看不出深浅的老车夫,渐行渐远,乘坐马车去往老龙城内城。
于是独自一人的陈平安,开始沿着河水练习六步走桩。
平静的河水,一望无垠的油菜花田,普普通通的泥路,如果不是没有一座石拱桥和一座阮家剑铺,陈平安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家乡。
陈平安一路练拳走出去十余里,再往前就是一座沿河而建的小村庄,有鸡鸣犬吠,还有炊烟袅袅,陈平安停下练拳,环顾四周,身边有一座横跨河面的小木桥,这一刻,他没来由觉得恍若隔世。
陈平安正要转身走回孙氏祖宅,发现对岸远处的油菜田里,走出一群穿着朴素的稚童孩子,大多是私塾蒙学的年幼岁数,还有一些个年纪更小的,挂着鼻涕更在后边。有两个大些的男孩,手持应该是家中长辈削出的木剑竹剑,样式简陋,只算有个剑的粗糙胚子而已,两人好像是在比拼剑术,先后走在田埂上,对着油菜花就是一顿劈砍,还有瞎嚷嚷的呼喝声,气势十足。
可怜田垄油菜花给两孩子砍得七零八落,很快后边有个年幼孩子,骤然哭出声,原来他一开始还挺乐呵,才发现这块油菜花田地是他家的,这要是给爹娘晓得了,自己回到家还不得屁股开花?
可是他又不敢阻拦那两个年纪大的“剑客”,只好哭得撕心裂肺,好在很快有一名剑客就意识到不妙,掏出一块自家烘烤而成的冻米糖片,再跟孩子叮嘱了几句,满脸鼻涕眼泪的幼-童立即笑开了花,大摇大摆跟在两名剑客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嗖嗖嗖出剑,厉害极了。想着等到自己大一些,有了力气,也要跟做木匠的爹讨要一把剑,把所有油菜花都给砍了去,那得多威风啊?邻居家的翠花小丫头,还能只喜欢跟村后头的小秀才玩?到时候肯定天天粘着自己。
陈平安看得直乐呵。
这可不就是自己小时候的光景吗?刘羡阳当年就最喜欢做这种讨人嫌的事情,不光是拿木剑砍油菜花,还喜欢把一座座高高低低的田垄推倒,拿石子砸河水里的鸭子,天天挨妇人骂,被人撵着揍,后来跟陈平安两人都成了窑工,刘羡阳就做得少了,觉得没意思,喜欢往山里窜,抓蛇逮野鸡。可是陈平安屁股后头多出了一个顾璨,将刘羡阳的本事发扬光大,只是比起刘羡阳的大大方方做坏事,小小年纪的鼻涕虫顾璨要机警太多了,几乎从来不会被人发现,既有陈平安都佩服的恒心毅力,又有与年龄不符的早熟狡黠。
大太阳底下,就为了钓上一条黄鳝,顾璨一个人能够撅着屁股等上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