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在昏暗中微微生光。陡直而上,于壁龛顶部郁积翻腾,再云垂而下,笼罩坐尸面目。
仿佛间,竟生出些神圣之感。
小鬼们便连忙退出去,磕几个头,又往下一个壁龛,如是反复。
直到吹了十数柱香,磕了十数遍头,轮到壁龛中的坐尸脸颊格外凹陷,不晓得是生前病痨,还是死后保存不散。
骨炬鬼们照列吹气。
烟气摇晃四散。
一只骨炬鬼手舞足蹈叫唤,略具人言。
“散了!散了!”
他们便一齐把病痨尸拖出来,七手八脚扒了红绸,予新尸仔细穿戴上,再把新尸送上神龛,摆出盘坐姿势。
人有偷奸,鬼也少不了耍滑。
某只骨炬鬼趁同伴摆弄尸体,抻长脖子去吸食散逸的烟气。他偷吃得出神,全没注意到巨大的白骨手臂已然伸进隧道,在其吸得神魂颠倒之际,忽的将其一把攥住,尖叫着被提上半空。
其余小鬼骇得“叽叽哇哇”满地滚作一团,死死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上空响起“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伴着汁水淋漓如雨下,浇湿了小鬼们颤抖的脊背。
“雨”停了,它们才敢起身,没片刻耽搁,摆好尸体,扶正香炉,拖着旧尸颤颤退了出去。
隧道里再度陷入寂寂昏沉,一如几百年来死水不变。
可这一次。
却多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多了个地下深处绝不该有的东西。
一只蝴蝶。
不过指甲大小,小巧得掀不动一丝烟气。
它悄然翩翩而下。
飞过了肥壮新“神”,落入了相邻前辈的神龛。
里头端坐着个年轻男尸,相貌俊秀之余,须眉皆有细细打理过的痕迹,有意无意,耳畔还簪着朵红菊。
蝴蝶在他鬓边盘旋一阵,忽如飞蛾,投入香头。
噼啪~
爆出一点火星,倏忽燃尽。
动静微不可查,没牵动昏暗里丁点儿波澜,却惊醒了簪花坐尸。
他双目仍紧闭,脸颊却不住鼓动,好似梦寐将醒,极力要吁出一口积气。
一番努力,嘴上缝合的丝线根根崩断,嘴角处,终于撑开一个小口。
可钻出来的,不是呐喊,却是只老鼠!
老鼠钻出尸体,跳下神龛,鼠须在冷而湿的空气里颤了颤,似辨明了方向,往隧道一头而去。
没蹿出几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