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
大舅从班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挤的皱皱巴巴的衣服,把手里抱着的皮风衣抖开穿上。然后从兜里掏出手绢仔细的把踩的全是脚印的皮鞋擦了擦,把手绢反过来脏面冲里折好揣起来,跺了跺脚,抬头看了一下方向,走出了客运站。
站在土坝子边上喊了一辆神牛,大舅坐上去,说了声:“去县政府。”
骑车的男人答应了一声,脚下使劲,神牛吱吱哑哑的向前走起来,骑车男的背上全是干涸了的汗渍,在蓝色的衣服上特别显眼。
大舅问他:“兄弟你是副食系统的啊?咋出来干这个了呢?”
骑车台扭头看车,嘴里说:“没活,不得活啊,工资都拿不着了现在。这好歹一天能弄个饭钱。”
大舅说:“现在副食不行了呀?不是开挺好的吗?”
骑车男说:“上班的行,一个月二三百块钱的,像俺这没班上的原来能拿百十来块钱,从去年开始就不行了,三十五十经常事儿,今年这会儿三十五十也没有了,说是退休才有工资了以后。我这还差不少年呢。”
大舅问:“你今年多大岁数?”
骑车男脚踩刹车手打铃,把车拐了个弯说:“五十四啦,没啥混头了。这辈子要到头了。”
一公里多一点,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神牛停在政府大门,大舅掏钱付车费,五毛钱。
骑车男接过在舅的一块钱,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几个毛票来找零,大舅问:“你们在家呆着的多不?没过来找找啊?”
骑车男瞥了一眼政府大楼说:“不少呢,现在都是后进来的小年轻的上班,都是有门子的,俺们这些原来的都不行了,能有个三十来个人,找谁呀?找过,没用。凑和活吧。”收好钱,骑上车子走了。大舅站在路边看着走远的神牛发了会儿呆,转身走进大楼。
进了大楼,大舅感觉有一点紧张,掏了根烟点上抽了一口,缓了缓神,慢慢向三楼上去。
以前也经常来这边办事,楼里各部门也有不少熟人,但是这回进来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明知道是升官的好事,就是莫名的紧张。
走到三楼,把抽完的烟屁股扔到地上踩灭,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心的汗,呼了几口气,大舅走向最里面的书记办公室。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
大舅推开门走了进去。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办公桌,但是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人却变了,原来什么也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