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鸣没去烧什么汤,只是给自己跟父亲倒了两茶缸温水,就着水吃包子,静静地看着父亲改文。
楼里人声鼎沸,窗外蝉声悠曳,此起彼落,反显得屋子里的别样安静。
李建国表情极为认真,有时嘴角轻轻挑起,似乎要笑,有时眉心轻皱,似有感悟。
微表情,李一鸣想起这个词,说的是可以通过人的细微动作觉察出他的心理活动。
他看到父亲下意识去掏口袋,拿出一包大前门香烟,抽出一根塞在嘴里,又伸手去拿火柴。
现在大家还很少用什么打火机,火柴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火柴盒上的贴画叫火花,也是未来很多人会去收集的。
父亲拿在手中的这个火柴盒,是当地街道上的居民自己糊的,并没有漂亮的图案,只是普通的马粪纸。
父亲有时想心思时就会这样,会抽烟,李一鸣几乎可以猜得到他下一步的动作。
如果他心情是轻松愉快的,划火柴时会显得轻巧干脆,点燃的火苗黄里透红,直立挺拔,在火苗与香烟微妙接触的一刹那,火苗和烟雾会同时欢快起舞。
然后他会眯着双眼深吸一口,吐出的烟圈渐渐弥漫开来。
但如果划火柴力度很大还要连划几下,眉头皱起,那就是心情不好了。
当然,那火苗或许也会变得扭曲。
李一鸣喜欢划动火柴的时候,那种燃起火苗的刹那,有种生命和希望的感觉。
在那些电影和电视中,他也经常看到划火柴的镜头。
地下党人接头先点燃一支香烟,目光从火苗里和烟雾里透出,脸被被忽明忽暗的火苗,映照得凹凸分明,好人更亮,脸离观众更近,而坏人,都在阴影里。
还有好多年才会有那个叫《主角与配角》的春晚小品节目,这样的想法升起时,李一鸣仿佛看到一列名为时间的列车带着隆隆巨响向着自己驰来,车厢之上,标记着是不同的时间。
每一分每一秒,它都从自己身上穿过。
带走的是细碎的生命,不知不觉。
现在的很多带着时代印迹的那些事物,会在不经意之间消失在时间里,直到很多年之后,它们会被当成收藏品展示出来,让人回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年代,和许多人永不再回来的青春。
李一鸣轻轻呼了口气。
李建国拿出一根火柴,正要划,突然顿住,放了回去。
把烟也从嘴里拿下,塞回烟盒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