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源紧赶慢赶,总算赶在腊月初十前把画送进了京城。
谢瑛腊日进宫侍驾,这天归家早些,正好得空见了,崔源便把那张图和崔燮的信亲手递给他,代主人客套道:“我家少爷年纪尚小,若有画得不好之处,还望千户包涵。”
谢瑛笑道:“如今北京多少人指着他的画作吃饭呢。他画得若不好,那些画匠和书坊主人都该喝西北风去了。”
崔源心里也觉得小主人一切都好,不大真心地谦虚了几句,又说:“少爷说迁安没什么好裱褙匠,这画就只衬了一层宣纸,不曾正式裱起来,还要劳千户大人多费心了。”
谢瑛握着细长的锦盒,含笑点了点头:“外面天气不好,你留下住一夜再走,免叫你家少爷担心。我先回去看看这画。”
他回到内室,先拆了那封信。
信上的字迹比从前写的又有了进益,筋骨宛然,力透纸背,也不知他短短几个月的工夫怎么就练出这么笔字的。信里的内容倒是很简单,先是谢过他呵护之情,而后告诉他这幅画可称作安天大会,并写了画中人物的座次、名称。
谢瑛边看边记在心里,缓缓地读下去。人物介绍完了,信件将收尾的部分,却很突兀地插了一句:“近日天寒地冻,家中厨子常做滋补菜肴,使余一月间发胖数斤,恐千户来日见面而不相识矣。”
上回谢山回来说他瘦了,这信里就要写上自己胖了么?谢瑛忍不住摇摇头,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看罢信后,他便拿小银刀划开封条,打开锦盒取出那幅卷得紧紧的长卷,将画卷徐徐展开,摊在炕上观赏。
满天鲜活如生的神佛霎时扑入眼帘:威严凛凛的玉帝,慈和雍容的王母,宝相庄严的如来,仙风道骨的太上老君与太白金星,英姿勃发的二郎神,清华如月的嫦娥,抱琵琶而舞的飞天,窈窕温柔的仙女,各具异像的龙王和星宿星官……
还有玉帝背后的玻璃屏风,环绕宫殿的玉廊金柱,满池没至脚背的蒸腾云雾……远远观之,一间天上仙宫即欲立出纸面上。
谢瑛站在床前欣赏了半个时辰,才把精神从那张画里抽·出来,低低赞了一声:“画得好,只是,画得太好了……”
原先只觉得他写神状貌细腻如生,看了这幅长卷才知道,他描摩大场面的巧思也不下于文思院中的供奉了。唯有衣纹褶皱和须发线条处理得还不够细腻,喜欢靠着深浅不同的颜色对比而显出衣纹起伏——大约是因他功课太忙,年轻人也少了几分耐心,仗着自己的画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