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后的交往上看,那老道虽怪,却并非一无是处,最少,他的功夫非常好。
他练的是内家拳法,很像八卦掌,但又不完全是。
在我的印象里,最初那几天一到半夜他就起来练功,偶尔出去上个厕所,十次有九次都能看见他自己一个人围着院子里的大树转圈圈,八步一循环,不多不少。
练功的时候,他的身形没有多少起伏,手上的掌形却跟着不断变化,那姿势不像在跟人打架,却似在表达一种淡然天外的逍遥自在。
在传统武术里,一般的功夫都是手比脚快,因为身体条件的限制,胳膊上的动作都比脚下的活计来得细腻复杂。
但是他不一样,练功的时候,上半身虽有变化,但是这变化远不如脚下来的玄妙。而且,他那小步子一踩,一点声音都没有,往前一蹚,人就往前“游”了一段,随后微微转体,又往前“游”了一段。
随着动作的加快,这种特点愈发明显,身形也越来越模糊,如火如荼时,就算是十四十五的月亮地里也完全看不到人。除了布鞋擦着地面的偶尔发出的沙沙声之外,只能听见院子里他那道袍裹着风声猎猎作响外加游龙戏水一样的一道道身影。
说句实话,他这功力深厚,身法更是奇快无比,在我生平所见之人里,也是头一号的大行家。
但是就算他再牛逼千百倍,我也是从来都不仔细看的。
武术圈里的规矩,偷看别人练功要挖掉眼睛,这个三爷爷很早以前就说过。
尤其是那些晚上练功的,最忌讳有人窥探,一不小心偷学个一招半式也是推不掉的大麻烦。
以前他都这么教我的,以后他也让我这么做,但是那一次例外,遇到这老道之后一直对江湖规矩念念不忘的两个老头子竟然完全变了态度。
每到那老道在院子里练掌法的时候,呼呼大睡的三爷爷都会突然醒来,随后将迷迷糊糊的我叫醒,再挤眉弄眼地一阵使眼色。
我知道,他想我出去看看。可我真不想,年轻人觉多,总是舍不得梦会周公的好机会。
三爷爷见我不起来,立刻就阴下脸,站起身将我从被窝里拎出来,咣当一下就扔了出去。
破门之时,我十分顺利地被那老道发现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又挠挠头看向屋里。
完了,这事儿没法解释了,想到这里我很装蒜地跑去厕所,又装作舒舒服服地跑回屋子,却没想,三爷爷早就防着我这手呢,见我推门,又踢着屁股把我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