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旺福的安葬地选在铁路附近的一座小山包上。过铁路下的桥洞,往左拐一个急弯,走上一条田埂道,再前进一百米就到了那个小山包。
那是个无名小山包。山包极为荒芜,尽是一些灌木丛,没有成批的杉木和松木。要知道在我们这一带,杉木林和松树林都是极为常见的经济林。
没有请“地仙”,安葬的具体位置便由做大哥的说了算。项旺福的大哥或许懂一点选安葬地的常识吧,他时不时看看山包正对前方的景况。
“不用那么仔细描了,”做二哥的说,“老古话说,男对山包女对山坳,只要对着前面的山包就好了。”
“还要看流水呢。往北偏一点就能守住东北方向的水脉不更好吗?”大哥说。他用手指向东北方向。
东北方向是另一个山坳,山坳里的水田长满了水草。山水从两旁的山沟里往下流淌。
“那就定你踩脚的位置。”做二哥的拍板。
我无心去看这些。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我只知道坑挖好之后,项旺福就会被埋进坑里。这个世上就没有项旺福了。按熊研菲的说法,项旺福即刻成无成空。
我们七兄弟就只剩六兄弟了。
若是再来一场足球赛,再找谁来顶替项旺福这个边锋?
谁还会和我们有那么好的默契感?
坑越挖越大。土被一锨一锨地往上扬。
揭飞翔帮忙挖坑。他干得非常卖力,近乎是一种赎罪的行为。我们都知道他一直在为自己叫项旺福进林子找项建军而内疚。
项旺福的二哥和三哥用扛来的木板合成一个棺材状的盒子,然后把盖在项旺福身上、脸上的布拿掉,将项旺福抬进盒子,接着又在盒子上加了一块板。
我们全都故意往一旁看。项旺福的面容实在不堪直视。
待坑挖好了,他们将项旺福连着木板拼成的盒子一起抬进了坑,他们对着“棺材”做了几个揖之后,立即合力把先前挖出来的土铲回那个坑。
项旺福的母亲终于抑制不住放声痛哭。
有几个人跟着小声啜泣。
我转过身子。我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往下流了。
一个小坟包就这么形成了。
我知道,不需要来年,只要过几个月,这个坟包就会长满杂木杂草,就会和周围的灌木丛连成一体,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埋葬过一个尚未成年的高中生。
会在多少年之后呢?也许不需要几年吧,说不定哪天哪个农民